遥远的中美洲，莽莽林海深处，热带雨林的潮热空气孕育出了一个伟大的古文明——玛雅。自 19世纪中叶，美国探险家在中美洲的热带雨林中发现玛雅古遗迹以来，充满神秘色彩的玛雅文明就不断吸引着世界的目光。

    它诞生于公元前10世纪，结束于大航海时代西班牙人扩张的铁骑，曾活跃在今墨西哥南部、危地马拉、伯利兹、洪都拉斯西部及萨尔瓦多等地。在阿兹特克、印加与玛雅三个美洲土著文明中，玛雅文明无疑是最著名的一个。雄伟的金字塔、华丽的宫殿、奇诡的雕塑、繁复的象形文字、精密的历法……无不彰显着玛雅文明在建筑、艺术、文字、天文、历法、数学等领域所达到的高度，世界惊叹地将它称为——美洲的希腊。

崛起与消亡 失落与探险

    16 世纪欧洲人到来之前的“古代玛雅”又被称为“古典玛雅”，因为发生在约公元250到950年的文明繁盛期被称为“古典时期”。但无论是在这一时期之前或之后，玛雅人都曾创作出非凡的杰作。

    古典期的玛雅文明以玛雅中部地区为中心，这里以热带丛林密布的平原、丘陵为主。它的核心部分在危地马拉一带的蒂卡尔、帕伦克、博南帕克和科潘等地。它的面积要比南部广阔，地理条件也更为丰富、复杂。在这一片连绵起伏的低地里，随处可见茂盛的森林，因此玛雅文明也被称为“丛林明珠”。

    整个玛雅地区遍布数以百计的城邦国家，其中生活着数百万人口。科潘无疑是玛雅文明最富饶的中心之一——遗址掩藏在今洪都拉斯的热带丛林深处，每年泛滥一次的科潘河冲刷出了层层沃土，国王墓中发掘出了大量珍贵的玉器，这就是他们曾至富的明证。19世纪40年代，在世界范围内掀起玛雅探险热潮的约翰·劳埃德·斯蒂芬斯从北美出发，雇佣当地向导深入茂密的雨林，披荆斩棘地走到科潘时，也为之惊叹不已：

  “印第安人挖掘时，我屏住呼吸，俯身急切地探视着，露出了一只眼睛，接着是一只耳朵，一只脚和一只手。大砍刀砍在刻石上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这时我一把推开印第安人，用双手清理松土。精美的雕像，只有猴儿攀援声和鹦鹉尖叫声滋扰的肃穆、宁静的树林，荒芜的城市以及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神秘气氛，所有这一切可能使我的兴趣比我在旧大陆所有遗址上感到的兴趣都要高。”

    然而富饶之下却埋藏着危机，位于中美洲的玛雅古典文明中心，在9世纪时突然同时走向衰败，数以百计的城邦同时消亡，至今仍是未解之谜。到了10世纪，曾经繁荣的玛雅城市只留下一些被丛林吞噬的遗迹。

    伴随着古典时期南部低地城市的衰落，玛雅文明又在位于墨西哥的尤卡坦半岛发展壮大，奇琴伊察、玛雅潘等城市成为了玛雅文明最后的伟大城市。玛雅人继续修建金字塔，制作陶器、书籍和雕塑，遵循神圣历法，使用属于他们的象形文字系统。

    直到 1524年，西班牙人扩张的脚步入侵这一区域，战争和瘟疫随之登陆，他们将玛雅人恢宏的城市悉数捣毁，宗教典籍也被付之一炬，掌握着玛雅文明核心知识的祭司阶层也被当作“刽子手”“异端”给送上了火刑架，只留下人数少得可怜的血统上的玛雅人后裔，却再也不能解读祖先创造的灿烂文明……

雨林与现代 废墟与文明

    作为世界上罕有的诞生于热带雨林的文明，玛雅似乎注定要“与众不同”。并不与其他辉煌的古文明走过同一条从农耕文明到统一帝国的道路，玛雅诸王国各自为政，从未联合成一大帝国；但玛雅人的宇宙观、神话、历法及其文化又使他们在精神上联合了起来。

    他们遗留下了成千上万座巨型石碑和宏伟的建筑物——刻画有玛雅神话情景和伟大国王画像的神庙、宫殿和金字塔。建筑上的象形文字和图案讲述权贵阶层和至高无上的玛雅诸神的故事；而更广泛、更普遍的平民和奴隶生活则被记述于一部名叫《征服前后的尤卡坦》的书中，这部书的作者是西班牙的传教士迪亚哥·德·兰达（Die de Landa），也正是他焚毁了诸多玛雅神像和书籍，随着大量的焚书和时间的流逝，遗留至今的玛雅古籍仅存四部手抄本，分别为《德累斯顿抄本》《巴黎抄本》《马德里抄本》和《格罗里那抄本》。

    这些建筑上刻划的内容、欧洲人的见闻记录、玛雅手抄本与西班牙人整理记录的《波波尔·乌》等书籍，共同勾勒出了一个文明的剪影——创造这个文明的人们对流动的时间是如此敏感，他们考虑到的宇宙的未来是如此遥远，他们意念中的世界又是如此统一。他们是天生的哲人，生活在属于自己的时空里，并且充满敬意地构想着天上与地下、神界与人间的意义。

    从雨林走到现代，从废墟解构文明，无数的人们对玛雅的探索已持续了数百年，还将一直继续下去……

想象与智慧 成就与谜团

    如同中美洲的许多其他文化一样，玛雅主张宇宙是有生命的，充满了代表自然力量（诸如雨和水）的超自然存在。太阳是宇宙中的定位点，而太阳的运动将地球和宇宙划分五个部分，即四个基本方位和一个中心点。每个部分都具有一种独特的颜色，通常是红、黄、白、黑、绿。宇宙的层次分明，由天空、大地和地下世界组成。白天和黑夜，天体不但在天上运动，而且途经地下世界。至高无上的神祇穿梭于各个空间并主宰万物。神灵创造了动物，这些动物既是人神沟通的媒介，同时又是人类的对手。祖先们居住在一个世外桃源，称为 Ho Janahb Witz（五花之山），这个芬芳美丽的天堂也是一条通往太阳的道路，沿途繁花似锦、美不胜收。在众多玛雅城邦中，统治者的权力也由神所赐，因此他们会通过各种宗教仪式沟通神灵、巩固政权……

    在玛雅世界里，对祖先和威力强大的自然现象的崇敬无处不在，玛雅人为他们想象中的这个神圣世界，用无与伦比的智慧创造出了卓绝的成就。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旨在重现原始景观的金字塔，这些宏伟的建筑呈四面阶梯结构，集合了当时最先进的建筑技术和天文成就，台阶、朝向、角度均经过精密测算，标志节气、日出日落、星辰运行等自然规律。金字塔模仿山脉而建，有的甚至一部分就建在了山上，甚至以“witz”（山）命名。不论从形态还是名称来看，它们都凸显了山的重要意义。

    玛雅人的伟大成就不止于此，他们早在公元前4至3世纪就建立了二十进位算数系统，并发明了零的概念，直到1000多年以后，阿拉伯数字中才首次出现了数字“0”；他们算出地球公转一年为365.2420天，比现代天文学测定的365.24219天领先一千多年，除此之外，他们还准确地推算出了月亮、金星的运行周期；卓尔金历是古代玛雅重要的历法之一，以20个神明图像代表天数，0到12的13个数字代表月，不断组合循环组成一年260天，竟与中国古代“天干地支”的组合方式类似……

时至今日，这些成就仍与谜团并存。

古蜀与玛雅 远隔重洋的相遇

    当我们把目光从丛林中的玛雅废墟收回至中国西南内陆的成都，这里的金沙遗址博物馆里正在举办《玛雅的世界：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藏古代玛雅艺术品特展》，展出来自美国西部最大的艺术博物馆——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馆藏的214件（套）古代中美洲艺术精品。

    不论是为了筹备这个展览而无数次忘我地沉入玛雅世界的人们，还是走进展厅探索的观众，甚至是墨西哥研究玛雅文明的专家学者，都惊讶地发现，远隔大洋、跨越时间和空间，玛雅文明与古蜀文明，竟然有如此多的共通之处——他们都敬畏自然，赋予万物超自然的力量；他们都重视祭祀，对祖先和神灵奉献无数神圣的祭品；他们都崇拜太阳和神树，创造出精美绝伦的造型艺术……

    在古代玛雅人的观念中，太阳定位的世界中心位置是一颗被称为“世界树”的木棉树，它的下端根植于地下，顶端上达天界，中间的枝条连接着人间。同样，在古蜀人的想象中，自然与人类之间有一个众神的世界，并通过一颗通天神树相连。

    除了神树之外，在两个文明中，也都出土了大量的鸟形象的文物。此次展出的主要文物，包括一个出土于墨西哥的神鸟纹三足陶盘，上面绘制着玛雅人的创世神之一——天神伊察姆纳的化身是至尊神鸟，它栖息在世界树顶端，这样的形象似乎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三星堆的青铜神树。

    在两个文明中，还同样出现了对太阳的崇拜。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太阳轮形器，金沙出土的“太阳神鸟”金饰等都体现了古蜀人对太阳的崇拜之情。玛雅文明中，不仅塑造出了专门的太阳神，同时城市、建筑、坟墓、雕塑等的结构都模仿太阳运动的轨迹。玛雅的太阳神有着多种形态，例如此次展出的一件出土于危地马拉北部或墨西哥东南部的太阳神形陶香炉，太阳神长着螺旋瞳孔、张嘴漏出了类似鲨鱼齿一样的三角形牙齿，这正是鲨鱼形态的太阳神。而另一件太阳神纹陶罐上，则描绘着太阳神化身为美洲虎的形象行走于下界。

    祭祀仪式在两个文明中都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早期蜀王、贵族及高级祭司组成的巫祭集团拥有至高无上的王权与神权，带领国人举行祭祀，上禀神灵和祖先，下达人间，共同维系国家和族群的稳定与生生不息。玛雅社会则是一个神巫文化更为浓厚的社会。他们兴建了宏伟的金字塔和神庙，制造了各种各样的祭祀用品，通过各种各样的仪式，来献祭祖先和神灵，并实现与他们沟通的目的。

    在不久前举行的“神话·信仰·宗教——与玛雅文明的对话”国际学术论坛上，不少中外专家都提到，在今天，这样的文明交流，可以为文明的起源和发展的探寻，以及解释和研究，提供一个更广阔的思考维度。作为千百年来相对独立发展的美洲大陆上的古老文明，玛雅文明的文化面貌及其发展、演变无疑为人们理解人类文明的多样性提供了帮助，以之为镜，或许能为我们理解自身文明的发展打开新的思路。

展讯：

名称：《玛雅的世界：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藏古代玛雅艺术品特展》

时间：2018.12.18-2019.3.17

地点：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陈列馆

简介：展览展出美国西部最大的艺术博物馆——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馆藏的214件（套）古代中美洲艺术精品，时代跨度近2000年，为观众呈现出古代玛雅人的宇宙观念、宗教信仰、王权、艺术、社会与生活等方方面面。